一夜回到十年前，中国电影到了存亡边缘？ -

十年前的2015年五一假期仅持续3天，整个档期电影票房总额为6.33亿元。而十年后的2025年，尽管自2020年起已将假期调整为5天，但五一档期前三日（5月1日-3日）的票房仅突破5亿元。这一成绩不仅不及2015年同期的15.27亿元，更呈现出近半衰减的态势，与清明节档期的票房表现相当。中国电影行业是否已濒临生存危机？

自2015年以来，过去十年中五一档期最高票房纪录由2021年创下单日16.73亿的佳绩。这一现象并不意外，2020年因全面封闭导致影院停摆，档期数据归零；而2021年疫情缓解后，观众展现出强烈的观影需求。2022年票房降至2.9亿，则与当年多地封城造成的观影受限密切相关。从单片票房维度观察，《复仇者联盟4：终局之战》在2019年以四天12亿的战绩（当时五一假期为四天）成为当年冠军，最终斩获42亿总票房。相较之下，2024年《水饺皇后》以1.9亿（5月1日至5月5日数据）位列榜首，与同年《维和防暴队》同属香港团队主导的主旋律影片。刘伟强导演凭借《中国医生》《中国机长》等作品深谙主旋律创作规律，而他早年因《古惑仔》系列被内地观众熟知的背景更显与众不同。值得关注的是，这一票房成绩仍逊于2015年暑期档冠军《速度与激情7》的1.7亿三日票房，且《水饺皇后》前三日1.3亿的票房数据，恰好与2014年五一档票房冠军《同桌的你》（1.3亿）持平。在影片上映前夕的青岛路演中，拍摄《流浪地球3》的郭帆导演曾与沈腾共同现身影院，彼时或许未曾预见，这部作品最终票房将与《同桌的你》相提并论，恰印证了"十年生死两茫茫"的时光变迁。

在近期票房榜单中，《水饺皇后》之后紧随其的是《猎金·游戏》（1.3亿）及去年同档期排名第三、今年重映的《九龙城山寨之围城》，这两部作品均可归为血统纯正的港片范畴。然而，与《九龙城寨》获得较好口碑形成对比的是，《猎金·游戏》的主咖刘德华显然成为观众关注的焦点，其影片质量似乎难以与主演号召力相提并论。值得关注的是，1997年宫崎骏创作的《幽灵公主》以4K修复版形式首次登陆内地院线，票房接近7000万位列第三，而去年重映的《哈尔的移动城堡》亦跻身第五。对于对国产影片持悲观态度的影迷而言，宫崎骏的作品无疑提供了可靠的选择。

相较于过去两年，国产喜剧片的表现经历了显著变化。《人生开门红》和《苍茫的天涯是我的爱》均未达到预期票房，逐渐淡出主流视线，而《末路狂花钱》则在档期内扮演票房主力角色（假期后持续走高，最终斩获7.8亿）。尤其是易小星执导的《人生开门红》，票房成绩远逊于2023年的《人生路不熟》（累计票房11亿），上映5天仅收获6400万。这位曾凭借《万万没想到》系列微短剧崭露头角的网红导演，在进军长片领域后始终未能摆脱作品质量与票房表现失衡的困境，引发观众质疑。

尽管《人生开门红》成为易小星执导的长片中口碑最佳之作（豆瓣开分6.7），但其票房失利仍难以掩饰。这种现象恰似“被反噬”——此前所有作品虽凭借高票房获得关注，却最终成为当下口碑滑坡的证据，被观众判以“呈堂证供”。对于喜剧片创作者而言，如何突破过往积累的负面评价，或许是亟需解决的命题。

2025年上半年，以"超长待机"为标签的《哪吒之魔童闹海》持续上映，五一档期累计票房达6.4亿元，位列第六。尽管该片凭借暑期档的长线放映维持热度，但并未实现预期的市场带动效应，国产合家欢动画整体表现低迷，多部作品陷入票房困境。IP影响力最强的《海底小纵队》大电影五一档期仅收获2000万元，与持续破纪录的"熊出没"系列存在显著差距。需要指出的是，《哪吒2》的票房成绩更多被视为概率极低的特例，其对市场格局和创作模式的示范意义似乎有限。相较之下，2019年五一档期凭借漫威超英影片单日斩获12亿元的盛况，今年已难再现。漫威最新力作《雷霆特攻队》在五一档期票房为6481万元，排名第五，其在中国市场的表现疲软，或许暗示漫威的本土吸引力有所减弱。值得注意的是，该片在口碑层面获得积极反馈，获《福布斯》评价为"近年最佳漫威作品"，烂番茄新鲜度达88%（爆米花指数95%），IMDb评分7.7分。尽管如此，《雷霆》的票房成绩仍显不足，北美首周票房7600万美元（约5.5亿元人民币），全球票房1.62亿美元（约11亿元人民币），虽优于主演阵容较弱的《雷霆》系列，但相较2月份上映的《美国队长4》仍有差距，其在中国市场的冷遇可能与多种因素相关。

《大风杀》未能如预期般成为票房黑马，反而遭遇惨淡结局。这部影片在上映前获得普遍好评，却在档期内仅收获3200多万票房。尽管在第15届北京国际电影节上斩获最佳编剧与最佳男配角两项殊荣，为后续宣传造势，但这两个奖项均属于“双黄蛋”——国产影展的常见惯例——与多部影片共享荣誉，实际含金量大为削弱。影片上映后引发业内热议，曾被预测为五一档黑马。然而正式公映后，尽管豆瓣开分位列新片前列（7.1分），但票房一直处于低迷状态，远不如导演张琪剪辑、白客主演的另一部悬疑片《扬名立万》表现亮眼。北影节获奖与观众冷遇形成鲜明对比，《大风杀》究竟是因题材小众难以引起共鸣，还是存在其他问题？影片前后的“冰火两重天”现象，或许源于部分业内人士更关注其叙事上的突破。传统国产警匪片常呈现双方势均力敌或警方最终逆转的模式，而《大风杀》中警匪实力悬殊，白客饰演的警察夏然多处于被动挨打状态，甚至显得软弱可欺。反派群体则以辛柏青饰演的北山为核心，虽不团结却构成“良性竞争”——但这种竞争本质是否良性尚存争议，至少其内部冲突呈现出明显的重复性内卷。警察阵营的表现同样不尽如人意，人数稀少且未实现逆袭，甚至可质疑其存在必要性。影片叙事从普通观众视角来看更似创作者的“自嗨”，难以真正引发共鸣。再者，导演与主演阵容均非具备票房号召力的类型，导致影片最终未能实现预期突破。

没落的何止是单一类型片？《大风杀》将故事背景设定在1995年，中国全面禁枪政策推行的前一年，地点则是一个名为“忙崖”的边陲弃镇。小镇曾因地矿资源开发而兴盛，后因资源枯竭陷入衰败，仅剩三位警员与一把旧枪，在断油断通信的绝境中，必须直面四十四名悍匪的围攻。荒芜的城镇、恶劣的气候、弱肉强食的人心、落后就要挨打的现实……这些元素使得影片更接近中国式西部片的叙事范式，而非传统悬疑罪案类型。

中国式西部片的创作脉络可追溯至上世纪90年代初。何平导演的《双旗镇刀客》作为这一类型的奠基之作，至今仍以独特的东方气质与艺术品质占据重要地位。2010年的《让子弹飞》则通过姜文的导演视角，将西部片的符号体系与社会隐喻结合，缔造了票房与口碑双赢的典范。随后，宁浩的《无人区》以西北为拍摄地，进一步拓展了这一类型的表现边界。

然而，进入21世纪后，“中式西部片”虽偶有佳作，但在商业市场上的表现却持续低迷。相较于东北地区因重工业下岗而衍生的犯罪题材，以及九七回归前后的大湾区警匪片，此类影片既缺乏方言区的独有优势，也难以依托真实历史事件引发广泛共鸣。最终，其叙事核心似乎只能局限于极端的自然环境，如《大风杀》中渲染的“大风沙”意象。

在流媒体剧集领域，东北始终是悬疑题材的“重镇”——《漫长的季节》凭借口碑与流量双爆赢得关注，而今年的《沙尘暴》虽口碑不俗（豆瓣8.0），但市场声量有限。相比之下，去年底推出的《风中的火焰》亦未能实现口碑与关注的双重突破，进一步印证了该类型在当代的式微。

十年来，“中式西部片”再无兼具艺术价值与市场号召力的作品涌现，绝非偶然，而是结构性困境的必然结果。本文试图借五一档新作《大风杀》探讨这一类型片的兴衰轨迹，虽然论题延展至整个中国电影产业的现状，正如姜文在《邪不压正》中那句台词——“为了这点醋，包了这顿饺子”。然而，这种延展本质上也是一种言不及义的表达：不止西部片陷入创作瓶颈，清明档与五一档的市场表现已清晰表明，中国电影正面临前所未有的生存危机——观众正逐渐远离实体影厅。

破解这一困局，既需电影从业者持续探索创新，更需政策制定者的包容与支持。正如我们不断呼吁的：是时候，给我们的影视产业松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