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颂文 一个名为「表演」的残酷游戏 -

2023年开年，电视剧《狂飙》以空前热度引爆荧屏。截至目前，该作在豆瓣平台斩获9.1分高分，六成以上观众给予五星评价。剧中饰演涉黑商人高启强的张颂文再度凭借精湛演技引发关注，有观众表示"张颂文的表演堪称真实，令人不禁感叹'这仿佛不是表演'"。回溯其社交媒体动态，人们发现这位演员对生活细节有着敏锐观察：他曾在酒店向保洁大姐请教玻璃清洁技巧，在海口的狐尾椰林里捡拾掉落果实，更在京城夏夜为使用二十年的凉席进行修补。《狂飙》开拍前，张颂文每日凌晨四、五点现身水产市场，观摩鱼档老板的经营细节，甚至目睹高启强在鱼缸洗手这一经典动作的灵感来源——他观察到市场老板在鱼缸边洗手的场景。

《人物》杂志2021年5月在上海对张颂文进行专访时指出，"残酷"不仅诠释了其早年生活的困顿，更揭示了演艺行业的本质特征。如今重发这篇旧文，恰能展现张颂文过往人生的真实切面，而被观众盛赞的表演质感，实则是他将生活中的苦难经历转化为艺术表达的成果。值得注意的是，在拍摄现场，化完妆的张颂文面对化妆师询问服装合身度时，微微颔首后却悄悄将过长的裤脚掖进裙摆——这个曾被生活冷遇的个体，最终选择了以包容姿态面对命运。

在系统学习表演前，张颂文曾长期从事导游工作。在韶关带团时，他常引导游客前往南华寺后山的古泉。曾这样向游客解说："此泉具有疗愈功效，用泉水洗眼可明察世事。"这番话语实为他重复母亲生前教诲。回忆13岁那年，母亲确诊肝癌晚期的时刻，他们搭乘摇晃的公交前往南华寺，走过的便是这条山路。彼时懵懂的少年第一次目睹古泉，将矿泉水瓶装满泉水，母亲坚信此泉能治愈绝症。最初诊断仅存三个月寿命，却奇迹般延续了两年半。后期因肝腹水痛苦难忍，张颂文需每日为母亲按摩腹部，奔走求医获取杜冷丁，四处寻觅草药，甚至特意购买老陈皮。

这段经历让他对生死产生了深刻体悟，以至于后来每次遇到与离别、死亡相关的戏份，都会不自觉调取这段记忆。母亲去世后十年，这种情感依然困扰着他："每当听到他人提起母亲，我总会情不自禁落泪，总觉得自己内心充满愧疚，仿佛没有在最后时光里给予她应有的慰藉。"如今在《隐秘的角落》拍摄现场，饰演朱永平的张颂文坐在女儿生前常坐的位置，低头含泪将馄饨逐一咽下，这种浸润着生命感悟的表演，正是源自他内心深处的创伤记忆。

《隐秘的角落》中朱永平一角的演绎成为全剧最受关注的片段，张颂文凭借细腻入骨的表演收获了观众的极高评价。在一次网络评选中，他饰演的角色以41%的得票率荣登最受欢迎演员榜首，演员姚晨更盛赞其表演「如行云流水般自然」。然而在掌声与赞誉背后，观众逐渐意识到这个角色与张颂文的个人经历产生了深刻的共鸣——咽下馄饨的朱永平，既是剧中失去女儿的父亲，也映照着张颂文年少时失去母亲的痛楚。

这位如今被奉为演技典范的演员，早年并非天赋异禀的表演者。他在25岁才踏入北京电影学院学习表演，外形条件普通且普通话标准度欠佳。据当年负责其班级的教员张华回忆，为了矫正发音，张颂文常含着几颗石子练习，即便与同学老师交谈也始终不摘下这些小石子。凌晨时分的电影学院操场总能看到两个身影在练台词，一个是海清，另一个就是坚持晨练的张颂文。

他的同班同学周一围在博客中曾深情回忆：「正是你作为班长带头坚持早起练功，让我们得以在寒风中晨练。」两年四学期的时光里，无论风雨雪霜，张颂文都身先士卒带领同学们进行晨间训练。这种近乎执拗的坚持，最终沉淀为他令人惊叹的表演质感。如今那些被观众津津乐道的经典片段，实则是他将人生中那些难堪、窘迫、挣扎与苦痛转化为艺术生命力的见证。

在母亲离世两年后，年仅16岁的张颂文便踏入了打工之路。他辗转于多个工厂之间，不断更换着不同的工种——从安装空调到日历厂糊制日历，再到「亚洲汽水厂」清洗汽水瓶。那些大小不一的汽水瓶漂浮在污浊的水池中，他需用双手将空瓶捞起，收集成一箱，再肩扛至车上。木箱表面偶尔会突然翻起铁皮，划破他的衬衣，甚至刺入皮肤。而在流水线上，他还要负责给瓶身贴标签，当传送带运转过快时，他便追着瓶子奔跑。每天面对「亚洲」这两个字，他都感到一丝讽刺，因为这与自己卑微的工作形成了鲜明对比。

1993年，张颂文离开韶关，前往东莞某山庄担任酒店实习服务员。月薪50元，他仍能存下25元。为了自我疗愈，他养成了喝骨汤的习惯。食堂里一口大锅煮着寥寥几根猪棒骨，他用长柄勺深入翻搅，好不容易捞到些许干料。随后加入酱油与辣椒酱，坐在角落里认真啃食骨头。他曾说：「我不能失去对自我的关怀，若失去这点，我将更加沮丧。」

后来，他从事了几年导游工作。这份职业磨炼了他的观察力，使他学会快速判断游客的背景、情绪与兴趣，从而作出恰当反应。曾连续多年获得「广东省优秀导游」称号。因对电影充满热情，他决定报考北影导演系。然而1999年恰逢北影导演系不招生，他意外转而学习表演。那年，他已25岁。同窗林家川回忆，当时在北京电影学院读书的张颂文总是文质彬彬，热爱洗澡、读书看报，是班上年纪最大的学生。他仿佛在追逐某种目标，每日事务繁杂，「25岁考电影学院，我知道这应该是我终身的事业，我已无退路，必须全力以赴。」

但毕业后，他遭遇诸多困境。好友周一围的蛰伏期远比他短暂，仅用三年便开始接戏。周一围曾向剧组推荐张颂文：「我有个哥们儿叫张颂文，他是个好演员。」可惜屡屡受挫。后来电影学院邀请他回校担任助教，他接受了。老师张华曾质疑：「你作为一个年轻演员，尚未有作品，就来做助教？你能教学生什么？」随即鼓励他走出校园，接触更广阔的生活，「你觉得机会总会轮到你，但当机会迎面而来时，你能否接住？」于是他重新外出见组，寻找突破口。

有一年他参与跑龙套，副导演悄悄带他进入主演休息室等待。他像一个误入的冒牌者，手足无措地摆弄着整齐摆放的饮料与鲜花。当有人步入时，脚步声惊得他从座位跳起。副导演询问状况，他尴尬摆手：「没事，没事。」后来在电影《西小河的夏天》中，他饰演的教导主任获得副校长办公室的钥匙，被允许在其中工作。那是他觊觎已久的位置，进入办公室后，他动作僵硬，紧张环顾四周，随后挪动桌上的绿植位置，试图适应这个新角色。

《西小河的夏天》中描绘的跑龙套岁月，收入始终处于不稳定状态。彼时张颂文全年收入曾仅有三万余元，后逐年攀升至七万元。与他有过合作的演员们普遍认可他的专业素养，却总在谈薪时被提醒："张老师，您是艺术家，但饰演这个角色恐怕缺乏流量，您明白吗？"与周一围的默契相处中，两人常在等待拍摄的日子里相约潮白河畔。他们或划着皮划艇，或骑着摩托车，前往河对岸的某个小区散步，各自购买一支冰淇淋，坐在长椅上观察来往人群。多数时候都是张颂文主导谈话，周一围静静聆听。他们讨论着河畔老人如何消磨时光，剖析着形形色色的市井百态。待冰淇淋融化殆尽，便骑着摩托踏上归途。

某夜，张颂文独自前往附近的公园骑行。夜色深沉，四周不见灯火，他干脆关闭车灯，任凭月光在黑暗中勾勒出朦胧轮廓。伴随着引擎的轰鸣，他载着满腔思绪驶入夜色。后来这个经历被他向挚友林家川提及，而这是两人相识十余年来，张颂文唯一一次向他透露内心的苦闷。林家川回忆道："他当时说'撞到哪儿就摔哪儿了，但要是我摔不死，我就活过来了'。我始终觉得，那晚他一定承受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压力。"

2009年11月，因市区高昂的房租，张颂文正式迁居至北京郊外的院落。搬入当日恰逢暴雪，室外气温骤降至零下21度，室内仅高出3度。水管因未关好水阀而冻裂，水流一地凝结成晶莹的冰层。他尝试用菜刀凿冰却导致刀刃崩裂，只能求助邻居借水并静待冰层融化。每次踏上冰面均滑倒受伤，他后来用烧红的钢丝在冰层上穿出通道，幻想着其中小兵作战的场景。为解决出行难题，他收集干草与木柴铺就临时路基，坚信「只要清楚目的，就一定能找到办法」。

2013年四川雅安地震期间，他在微博分享露宿保暖技巧：将报纸铺于衣物内层，外套包裹形成简易保暖内衣。提及这一方法时，他未言明其本人曾在寒冬中以此方式裹身入睡。更巧妙的举措是将废弃纸箱改造为头罩，用针戳出呼吸孔，让呼出的热气在密闭空间内缓慢循环。虽在剧组拍摄时条件改善，但相较酒店的舒适度，他仍更愿在寒风中坚持创作。

2010年仅参与5部戏剧拍摄，总工时不足10天。为争取更多戏份，他与导演协商将原本1天的戏份延长至4天。在酒店拍摄期间，他常在阳台抽烟，对着窗外感叹「就是牛逼啊，你能奈我何」。而回到寒冷的郊区，他习惯于中午12点坐在院中晒太阳，回忆起母亲作为赤脚医生的智慧。她认为晒太阳能疗愈心灵，因坚信「沮丧才是许多疾病的根源」。母亲临终前反复嘱咐「一切都会有办法」的信念，始终支撑着他独立解决生活难题。

这段经历塑造了他独特的生存哲学：「埋怨和怨气我也会有，但更愿意思考解决之道。」面对发量稀疏的问题，他创新使用海盐水喷雾让头发挺立；衣物泛黄时则以苏打粉浸泡还原色泽。这种解决问题的思维方式，源自母亲的教导与父亲的沉默影响——父亲作为退伍军人，始终以简短话语传达关心，如叮嘱「买点猪蹄子吃」或提醒「身体不适记得去医院」，却从不深入交流。这种克制的沟通模式，成为他面对困境时的内在力量。

今年在综艺节目《我就是演员3》中，他以表演指导身份展现独特视角。当李汶翰即兴演绎「试戏失败后接到家人电话」的片段出现失误时，他主动示范用视频电话重现与父亲的日常对话。在刻意营造的轻松氛围下，他克制情绪表达，仅以「嗯，好，没事，就这样吧」作结。挂断电话瞬间，他用手遮住摄像头以防泪水暴露内心波动。李诚儒事后点评指出，年轻演员的失误源于「没饿着」，暗示创造力需在困境中锤炼。

那一年，张颂文的决定仿佛一场奇妙的转折。他偶然结识的经纪人赵玉德，曾为张家辉、舒淇、余文乐等港星效力，却因欣赏张颂文的才华专程从香港迁居北京，只为专注服务这位演员。赵玉德对张颂文的「纵容」持续了整整八年，从未施压其接戏，始终将选择权交予对方。张颂文也以沉默回应，静待时机。某年寒冬，他正洽谈一部戏，若成则可解决家中过冬的煤炭问题。然而因对角色定位产生分歧，他最终选择放弃。周一围劝他先解决燃眉之急，张颂文却坚定地说：「我冷死都不会去拍。」

转折发生在2016年，一次闲聊中赵玉德轻声提醒：「颂文，你已经40岁了。」这句话让张颂文意识到自身处境。在赵玉德的恳切劝说下，他承诺「今年多接几部戏」。那年成为张颂文最忙碌的时期，他接连拍摄了四部作品，其中包括电影《风中有朵雨做的云》和《西小河的夏天》。然而同年，赵玉德因心梗骤然离世，倒在张颂文家中。张颂文为挚友在北京八宝山举办了葬礼，现场竟有四家经纪公司代表前来悼念，他们与张颂文握手拥抱后，便直截了当地表达签约意愿。

面对这些邀约，张颂文果断拒绝，将自己隐匿于幕后。此后整整两年，他拒绝所有拍摄邀约，坦言：「在经纪人去世后立刻签约新公司，会让我觉得背叛了他——那八年最艰难的时光，他始终与我同在。」回忆拍摄《西小河的夏天》时，他和赵玉德曾提前抵达绍兴踩点。夏日临近，两人在溪边散步时，赵玉德提议合影。张颂文请路人帮忙拍下这张照片。两年后，因电影路演重返绍兴的他，独自回到旧地再次拍下相似角度的影像，却再无赵玉德在旁。他抬起手臂做出搭肩动作，与当年如出一辙，只是身旁再无故人。

这段经历后来被综艺节目《演技派》改编成故事。剧中，一位父亲在丧子后起初难以接受现实，经朋友劝导逐渐释怀。当他在与儿子朋友合影时喊出「等一下」，并于空中抬手搭肩的瞬间，这一动作正是张颂文在教学中所建议的。此情此景，恰似现实与艺术的双重映照，令观众动容。

在《演技派》的表演教学中，张颂文曾指导学员演绎一段令在场观众动容的情节。当表演结束，众人因角色中一个抬手的动作泪洒当场。面对学生们关于创作灵感的追问，张颂文坦言自己从未刻意寻找技巧，而是坚持用真实的生命体验诠释角色。他回忆起北影时期，老师曾问他们「表演究竟是什么」，而学生们给出的各式答案都未令老师满意。最终，老师给出的答案始终成谜，直到张颂文翻阅百科全书，找到「表演是演员利用自身材料塑造人物心理变化过程」的定义。对他而言，「自身材料」便是生活赋予的全部经历，而表达这些记忆的载体，正是演员的肉身。他提到：「生活中总有意想不到的难堪时刻，你不会像讲段子般轻描淡写地诉说，但演员必须不断挖掘这些情感。」甚至要反复回溯亲人离世那天的反应，尽管每次回忆都如刀割般痛苦。张颂文直言，「方法派表演对身体的伤害是真实的，我不能说假话。」他至今仍珍藏赵玉德一件黄色皮夹克，每当忆起那些「荣耀的时刻」便会穿上。而在家中，他为赵玉德悬挂着一串风铃，风起时发出悦耳声响。然而故事更令人心酸的是，当《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上映后，赵玉德深信八年的期待终于实现，却未能亲眼见证。张颂文至今记得2019年4月3日那个「最奇妙」的夜晚——首映日前夕的提前观影会上，他走出中国电影资料馆时，面对数百名同行与媒体的簇拥，被无数人喊名、竖拇指、拉扯着表达赞美。而当晚的手机几乎持续响起至凌晨四点，来自各方的赞誉如潮水般涌来，每个人都惊叹于他塑造的唐主任角色。这场表演不仅改变了电影的走向，也重塑了张颂文的人生轨迹。

随着《风中有朵雨做的云》中那股寒气逐渐消散，张颂文的行程愈发紧凑。在《人物》杂志于上海专访时，他正忙于新剧拍摄，同时手中还握着10部电影与3部电视剧的拍摄计划，此前更连续担任了两档表演类综艺节目的导师。谈及近期生活，他表示自春节过后便鲜少回归北京的家中，每次返京停留时间都极为短暂。虽身处异地，邻居们仍细心照料他的花草，而他对院中的植物思念之情，只能通过监控镜头捕捉变化。春天里草木愈加繁茂，他不在场时，小狗「小乖」独自驻足观赏烟花，而他则在监控画面中注视着小乖的背影。即便如此，他仍努力在繁忙工作中保持与生活的适度距离。

近期热播的电视剧《狂飙》中，张颂文凭借高启强这一角色引发广泛关注。然而，随着热度攀升，他逐渐感受到舆论对艺人形象的塑造压力。在公众视野中，一个被无限放大的「完美人设」正在形成，而这个被制造的形象与真实的张颂文却逐渐产生距离。

去年关于「张颂文买不起房」的报道曾引发热议，其微博私信被大量安慰信息填满，粉丝自发发起众筹计划为他购置房产。制作团队甚至以玩笑口吻表示「张老师来演我们的戏，我们在买房路上助他一臂之力」。这种因热爱而坚守的形象，本应是观众期待的叙事，却让张颂文陷入困扰。

面对媒体对其贫困生活的渲染，张颂文在微博澄清：「来过我家的朋友都知道，我租住的平房虽然简朴，但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庭院里种满花草，周边集市的蔬菜瓜果价格实惠，许多朋友都喜欢来小院做客，这样的生活气息给予我极大的安慰。」

年过四十的张颂文，终于在演艺事业上迎来转机。然而时光流逝带来的不仅是声名鹊起，更是对自我定位的深刻思考。他清醒意识到，如今的处境已不同于年少时对名利的渴望，只能谨慎地在公众关注中保持平衡，努力维持内心的安宁。

与同为演员的周一围保持密切联系的张颂文，始终对「走红」保持警觉。两人通话时，他常提醒对方「同样的坑咱就别掉了」。随着近年戏约不断，曝光度持续升高，他们聊天时总以一句「无惊无险又一天」作为结语。周一围则调侃回应「有惊无险又一天」，默契的互动中透着对演艺圈生态的深刻理解。

在《狂飙》拍摄现场与《人物》的访谈过程中，张颂文示意工作人员启动录音设备，其经纪人与助理同样进行录音记录。三份录音构成了他对自身处境的多重保护，源于过往采访内容曾遭遇恶意剪辑。彼时他虽持有完整录音，却选择隐去部分细节，坦言「我不能让人丢了工作」。周一围提及两人相似之处，皆愿为身边人发声，但因张颂文曾经历的教训，如今在表达时更为克制。林家川则以更直观的方式感受这种变化——在他造访张颂文住所时，即便已配备取暖设备，屋内仍保持着令人不安的寒意。张颂文解释这种「冷」是他维持清醒的手段，提及过往目睹身边人起伏沉浮的经历，他坦言「他害怕自己不平静」。对于这种自我警觉，他强调必须始终提着那口气面对生活的艰难，即便在事业转折点到来时，也仅是短暂松懈，因为习惯与意识已深植于心，唯有紧守这份警惕才能捍卫来之不易的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