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艺谋也曾有一部超越时代的经典 -

来源:爱看影院iktv8人气:812更新:2025-09-17 19:22:57

《有话好好说》是张艺谋在创作生涯巅峰时期的作品,尽管几乎无人会将其视为失败之作,但将其列为导演代表作或至今最佳表现的评价仍属少数。多数观众仅将其归为展现黑色幽默的成功案例,而我认为这种认知明显低估了影片在社会批判与人性探讨层面的深层价值。

《有话好好说》(1997)是一部颇具迷幻色彩的电影,若某日有人在饭局上神秘兮兮地透露其导演实为姜文,我定会毫不犹豫地采信。

上世纪90年代,张艺谋作为中国大陆电影在国际影展领域最具影响力的代表,其作品从《菊豆》到《我的父亲母亲》均入选欧洲三大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囊括戛纳评审团大奖、威尼斯金狮奖、柏林金熊奖等重要荣誉,并多次获得奥斯卡最佳外语片提名。这些影片在欧美日的艺术片市场表现突出,以美国市场为例,《菊豆》《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等作品票房均突破数百万美元。然而当时国内舆论对张艺谋的争议集中于批评其通过展现中国社会的落后与愚昧来吸引西方关注,这种将艺术创作简单化为意识形态工具的评判方式显然存在偏颇。实际上,该阶段张艺谋电影中呈现的传统文化审视与社会现实反思,是其整体创作理念的重要组成部分,体现了特定历史时期对文化身份的探索。

九十年代的张艺谋延续了八十年代反思批判的社会思潮传统,其作品如《菊豆》《秋菊打官司》《大红灯笼高高挂》均聚焦于中国社会转型的关键阶段。此时保守派与改革派的博弈仍在持续,《菊豆》以鲜明的色彩对比构建心理空间,隐喻压抑情绪下的欲望与反抗;《秋菊打官司》采用好莱坞式叙事结构,结合非职业演员的质朴表演呈现基层民众的生存困境;而《大红灯笼高高挂》则通过极致的象征手法,将封建礼教的桎梏与个体命运的挣扎凝练为视觉寓言。这些影片虽多改编自文学作品,但因文本篇幅有限,创作焦点往往偏重形式美学的构建。

这些影片涵盖了后来的《摇啊摇,摇到外婆桥》《一个都不能少》《我的父亲母亲》等作品,均展现出创作者们精心构思的视觉冲击力强的叙事方式,以呈现风格各异的紧凑情节。

若一部影片留下的深刻印象仅停留在导演的技巧运用与鲜明的主题表达上,而非内容本身,我认为其难以跻身一流作品之列。

而《有话好好说》则构成了张艺谋在这一十年严肃创作阶段中的独特例外。

1997年的《有话好好说》虽曾入围威尼斯电影节主竞赛单元,却遗憾地未斩获任何奖项,成为张艺谋在海外艺术片市场表现最为低迷的作品之一。该片甚至未在北美地区上映,这与巩俐的离开以及影片对当代中国城市生活的诠释存在关联。相较于导演过往作品中一贯的美学风格与意识形态表达,此片展现出截然不同的叙事视角。值得注意的是,这种突破性的尝试恰恰使张艺谋摆脱了作为中国影像代言人的桎梏,卸下了沉重的民族叙事包袱,从而迸发出前所未有的艺术生命力。

这部带有王朔式幽默风格的影片,标志着张艺谋首次将镜头聚焦于当代中国城市,尤其是首都北京。与以往展现北京奇观性景象的创作方式不同,本片摒弃了视觉奇观的堆砌,转而深入探讨都市人的生存状态。导演通过捕捉人物的呼吸频率、行为举止与生活节奏,构建出极具现实质感的叙事框架。值得注意的是,对白在影片中首次成为调节节奏的核心元素,这种语言层面的实验性表达,使作品呈现出独特的张力。提及姜文并非仅因他担任主演,更因其独特的表演风格与影片整体气质高度契合,这种相似性在叙事节奏与人物塑造层面尤为明显。

电影《有话好好说》改编自述平小说《晚报新闻》,其叙事风格融合了暴力与荒诞元素,呈现出独特的黑色幽默基调。该片与《鬼子来了》共享相似的叙事逻辑,后者旨在挑战传统抗战叙事框架。在《鬼子来了》中,农民马大三于全面抗战时期因恐惧而不敢对日军采取行动,却在抗战结束后以极端手段屠杀日军。这种转变揭示了国族大义在个人情感面前的无力,而马大三的复仇行为则源于对家庭的深切仇恨,其逻辑在特定语境下显得合情合理。

《鬼子来了》(2000)所展现的演变轨迹,恰恰映射了人性与历史间的荒诞与无奈。在《有话好好说》中,书贩子赵小帅本欲行凶,却因知识分子张秋生的劝说而陷入道德困境。当张秋生最终失控挥刀时,这一极端行为实则成为叙事逻辑的必然延伸。荒诞感源自于人物身份与行为的剧烈反差——姜文饰演的赵小帅虽具粗犷外形与野蛮气质,却因结巴性格而难以表达,其内心深处却潜藏着对弱者的温柔与对生活的细腻感知,这种外在形象与内在特质的强烈冲突,构成了影片深层的戏剧张力。

他虽在争论中仍坚持认为"女子无才便是德",对女性形体抱有浓厚兴趣,却对安红抱有不同寻常的情感。面对安红主动的示好,他反而显露出些许局促,甚至在亲密时刻精心布置氛围,点燃蜡烛、播放音乐以增添情调。这种矛盾的特质体现在他的人生选择上——以书谋生却拒绝阅读,将知识视为与自己绝缘的领域。

两人对弈五子棋的场景,恰是赵小帅粗粝个性的生动写照。他让张艺谋饰演的拾荒者反复喊出安红的名字,每次一块钱,总计五十块。当对方认为金额过高时,赵小帅干脆利落地回应:"喊下来就走人",这种直截了当的施压方式彰显出其独特的激励智慧。在饭馆等待仇人现身的漫长过程中,赵小帅展现出超出表面的谋略——他将张秋生作为诱饵,同时暗中购置电脑作为退路。当危机真正降临,他甚至会佯称张秋生是患了精神疾病的老叔,这种多层面的性格层次正是文艺理论中"人物丰富性"的典型体现:看似简单粗暴的行为背后,实则暗含复杂心理。正如赵小帅自己所言:"你了解我?我自己都不了解我自己"。这种充满矛盾与张力的人物塑造,在张艺谋的电影作品中极为罕见。

张秋生自视为理性主义者,坚信知识能化解一切矛盾。在那场饭局中,他竭力以逻辑说服赵小帅,却在对话的漩涡中沦为被操纵的棋子。当赵小帅归还电脑时,他本应感到释然,却因尊严受损而陷入癫狂,用尽全力阻止事态恶化。这个体弱多病的老人与暴力行为的碰撞,构成了令人震撼的精神反差。

犹记得当年有媒体曾讽刺张艺谋执导的《有话好好说》进城后便效仿王家卫的风格。彼时王家卫的《重庆森林》正席卷全球,引发观影热潮。《有话好好说》被指模仿之处主要体现在手提晃动的摄影手法与音乐视频的叙事结构上。然而这些批评仅触及表象,《有话好好说》真正传达的是对现实荒诞性的深刻洞察。这种荒诞感源于中国社会高速变迁下人们浮躁的心态,与《重庆森林》所展现的理想化爱情梦境形成鲜明对比,二者本质差异显著。

值得注意的是,前文所述的两种表现手法在两部影片中的运用呈现出显著差异。《重庆森林》中刻意营造的晃动感既作为角色内心情绪的外化表达,也承载着王家卫对时间主题持续而深刻的影像诠释。

在《重庆森林》(1994)与《有话好好说》中,手持摄影带来的晃动感既展现了角色内在的行动张力,又构建出强烈的临场氛围。姜文与李保田作为具备舞台剧式表演特质的演员,其戏剧化的人物表现力通过手持跟踪镜头得以完整呈现,摄影手法与演员表演形成互文关系,使观众能直观感受到表演的即时性与现场感。

若进一步聚焦MV的音乐风格,《重庆森林》中密集的歌曲编排,更多服务于角色在自我沉溺与幻想空间中的情感渲染。而《有话好好说》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音乐图景,片中乐曲风格差异极大,包括象征社会主义文艺传统的《九九艳阳天》、映射青年群体对西方文化向往的《GO WEST》(此元素在贾樟柯的《山河故人》中曾被重新诠释)、当时风靡的励志类型曲《心情不错》、展现强烈北京地域特色的琴书泰斗关学增的《我从小在北京土生土长》、具有台湾国语流行代表性的《十八姑娘一朵花》,以及臧天朔演绎的抒情摇滚《爱到永远》。这些涵盖说唱、抒情、甜蜜与摇滚风格的音乐作品,共同构建出一幅多元发声的现代北京音乐生态图景,映射出中国城市在高速发展进程中的文化碰撞与个体诉求。值得注意的是,该片对白的密度与冲突性远超张艺谋以往作品,尽管影片标题带有王朔式的戏谑意味,且整体主题呈现黑色荒诞色彩,但其对白形式却展现出不同于北京话喜剧传统的特质。

赵小帅作为书贩子,身上兼具粗鲁莽夫的气质与结巴的特质;而张秋生则以知识分子的形象示人,熟练运用当时颇为先进的手提式电脑,其言谈举止呈现出快节奏、清晰利落的风格,坚信语言所蕴含的理性力量能够化解矛盾。两人截然不同的性格标签与身份定位,使得他们的对话充满张力,每一次交锋都暗含冲突的必然性。这种绵密持续的对白不仅构成了影片多声道的有机组成部分,更通过声音效果的精心设计,成为刻画人物矛盾与推动剧情发展的关键元素。

张艺谋的电影参数在《有话好好说》中首次摆脱了符号化表达,其主题也由以往激烈批判的叙事方式,转向通过人物言行的具象呈现来传递影像的审美价值。这种让观众以感性体验替代理性解读的创作手法,在张艺谋的全部作品中,唯有《有话好好说》实现了这一突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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